錫藝匠人陳志升介紹家族成員們制作的錫器(2月4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黃揚 攝
新華社臺北2月24日電(記者黃揚、趙博)百年古剎鹿港龍山寺周邊,歷史悠久的佛具店、燈籠鋪、雕刻坊、古玩店比比皆是。鹿港曾經廟宇繁盛的歷史,由此可見一斑。
龍山寺正對面,一間名為“萬能錫鋪”的小店毫不起眼。透過玻璃櫥窗望進去,形態(tài)各異的錫器緊湊地擺放著。
店內,48歲的陳志升拿著錘子敲打銀白色的錫片,不一會兒,他開始加熱烙鐵進行焊接,接著拿起銼刀整修刨平……如此交替反復,輕薄的錫片逐漸展現立體的形象。
陳志升是彰化知名錫藝世家的第四代傳人。20多歲起,他跟隨父親陳萬能學習,傳承家族技藝。
打錫20多年,陳志升將錫藝形容為一項“做加法”的藝術。他介紹,打錫是“一個從無到有、從少到多的過程”,包含熔錫、模鑄、壓錫片、焊接、銼修等十多項流程。制作時需將圖稿直接描繪在錫片上,因此“非常考驗經驗與感覺”。
剛入行時,父親陳萬能對陳志升十分嚴格,極少表揚他。他一度覺得打錫很難,有段時間甚至因此覺得父親“古板”。
陳志升眼中“古板”的父親,卻曾是行業(yè)內的銳意創(chuàng)新者。上世紀60年代,陳萬能將祭祀用的錫制柑燈和龍燭臺整合,龍身以手工立體雕塑,工法別具一格。
錫藝匠人陳志升在構思設計錫器作品的結構(2月4日攝)。新華社記者 黃揚 攝
1979年,陳萬能在鹿港開設萬能錫鋪后,在探索新工法、新題材的路上更加大膽。他的題材突破香爐、燭臺等傳統(tǒng)祭祀用具,發(fā)展出錫雕藝術品新門類,從十二生肖到熊貓、孔雀,件件栩栩如生。
現已八十高齡的陳萬能常說:“昨日創(chuàng)新,今日傳統(tǒng);今日創(chuàng)新,明日傳統(tǒng)。”在他看來,這是家族技藝傳承的核心要義。如今,他的三子陳志揚、四子陳志升已扛起傳承重任。
兩兄弟在技藝創(chuàng)新上各有側重:陳志揚主攻技藝的突破與改進,陳志升則注重將傳統(tǒng)故事、民俗理念創(chuàng)新性地融入錫器造型中。
在陳志升看來,創(chuàng)新不能脫離傳統(tǒng)。錫藝是中華民族的古老技藝,傳至臺灣已有百年歷史。臺灣有俗諺道:“入門看交椅茶幾,桌上看花瓶五賽”。“花瓶五賽”指的就是香爐、燭臺、花瓶等錫制禮器。
“在臺灣,錫器承擔宗教祭祀的重要作用,我們不能為了求新求變,與傳統(tǒng)理念完全脫節(jié)。”因此他選擇以“做加法”的方式進行創(chuàng)新,設計添加犀牛、果盤等有吉祥寓意的元素,贏得客戶們的青睞。
陳志升正領著家族中的“新鮮血液”、26歲的侄子陳政穎學藝。如今同樣亦親亦師,陳志升真正理解了父親當年的嚴苛是出于對后輩的求好心切。他說,想到自己學藝時的艱辛,內心也會有些矛盾,但對侄子的要求還是一點不敢放松。
陳政穎已學藝五年,陳志升認為侄子“基本功可以”,也有很多新創(chuàng)意,但還需積累經驗,才能把想法落實于作品當中。
全臺灣的傳統(tǒng)錫鋪現在僅剩下集中在中南部的十家左右。陳志升感嘆,在臺灣,真正愿意進入傳統(tǒng)工藝行業(yè)的年輕人只有少數,侄子為家庭選擇打錫這條路,讓家族技藝薪火相傳,很不容易。
陳家人告訴記者,百余年前,祖輩從福建同安遷居臺灣,將技藝帶到鹿港;令他們驚喜的是,百余年后,陳家技藝傳承的“果”,又乘著兩岸交流的“風”,在同安當地播下新生的“種”。
福建青年鄭天泗因為一次偶然契機,在網上看到陳萬能的作品后,悉心鉆研學習陳家工藝,尋求突破創(chuàng)新,如今已成為同安錫雕省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。
“我們樂見他在學習的基礎上創(chuàng)新出自己的錫藝作品。”陳志升說,通過更多的交流機會,兩岸匠人同心同力,才能使中華傳統(tǒng)技藝枝繁葉茂、生生不息。